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迄今最后一次独自旅行。现在想来，经历了拉巴斯的魔幻和乌尤尼的唯美，我大概是需要在一座温和的小城调整好呼吸，然后回归阿根廷的日常。

(乌尤尼去往苏克雷的路途中)

苏克雷（Sucre）。没人宰杀羊驼献祭，街上看不到巫医，土著妇女对礼帽也不太执着……坐镇拉巴斯的南美首位土著总统莫莱拉斯影响力似乎并没有想象中强大。红瓦白墙窄巷低楼，安达卢西亚式的修道院、教堂和老宅间，时光静静流淌。这与建筑规划杂乱无章、因业主不愿为外墙漆缴税而满是砖土楼和“歇斯底里巴洛克风格”土豪金小楼的拉巴斯，简直是两个世界。

就连十字路口的“斑马人”，也显得比拉巴斯快乐许多。莫莱拉斯政府异想天开，付钱给流浪汉和穷学生，让他们穿上卡通的斑马服，在玻利维亚各大城市帮助行人过马路，拦截违章司机。这些蹦蹦跳跳的“斑马人”，尤其讨得小朋友和游客的欢心。

（主广场一带巧遇当地一所小学校85周年校庆游行）

苏克雷年建城领先拉巴斯十年，至今经历三次更名，最初为邻近的银矿重镇波多西服务——矿主官僚们在高海拔条件恶劣的波多西敛财，在地势平缓四季如春的苏克雷生活。年玻利维亚在此宣布独立，14年后苏克雷正式成为该国首都。19世纪末的一场内战促使玻国行政权和立法权转移到拉巴斯，银矿的衰竭也使得苏克雷渐渐失去往日光辉。但如今它仍是法定首都，也是最高法院所在地。

（城中几间博物馆中最爱的是自由之家CasadelaLiberdad。有免费的英文讲解，博物馆建筑本身也非常美。）

“虽然经济地位输给了拉巴斯和圣塔克鲁斯，但我不关心。这个城市因此更安静更安全，不是更好吗？”主广场一角MetroCafé的老板EstebanPabon说。他在美国长大，最终回到故乡子承父业。“拉巴斯人不太友好，我问路他们都不爱搭理，我想可能是因为生活太艰难。”

曾参展年上海世博会的画家ManuelMolinaBaspineiro自31年前来到苏克雷后未再离开，直到年2月因病辞世，尽管玻国的艺术品市场在拉巴斯。“父亲觉得苏克雷生活平静，没人打扰，对小城感情很深，”在一个不起眼的工作室，画家的儿子小Manuel对我说。目前他的原画不对外出售，只在博物馆展出及家族收藏，要将他的作品带回家，只能购买复制品卡片和图册。

苏克雷本城人喜欢将他的画与玻国名气最大的画家、住在拉巴斯的RobertoMamaniMamani对比：一位是血统纯正的西班牙后裔，一位是与现任总统同族的艾马拉土著人；可有趣的是，前者情绪强烈，饱含对这片土地及其原住民的深情，后者的画作则色彩更浓烈、更加超现实。

（从中央市场MercadoCentral，一路沿陡坡上到LaRecoleta，苏克雷最佳观景点之一。这里有座修道院，还有间小学校。）

此间一带以手工编织闻名。我拜一位克丘亚族的民间艺人Josefina为师，在她位于城郊的土屋住家上了堂编织课。民间智慧令人叹服：将天然植物染色的羊毛线缠绕在大脚趾上起好头，一手撑开线圈，另一手抓住线头，在几根线中来回拉动，便一排排织出花纹，不多时，便织出一条细密的手链。

然而身在南美，超现实的“魔咒”，怎样也躲不掉。苏克雷另有一处鲜为人知的宝地——恐龙足迹。ParqueCretácico是全世界最大的古生物遗址之一，恐龙脚印数量超过枚。

最初发现脚印的是附近的水泥厂。恐龙当然不是蜘蛛侠，眼前这堵高墙原本是平地，因地壳运动向上拱起。

向导拿出几个恐龙模型，分别对应上面的连串脚印。被发现的恐龙有15种之多。其中有只小霸王龙踩出一串米长的足迹，创下世界纪录。（当年的我对恐龙玩具丝毫无感，怎会料到日后身旁有个酷爱恐龙的孩子嚷嚷要去这里）

一天行将结束时，最惬意莫过于登上SanFelipeNeri的楼顶——这里原是修道院，如今是一所女子学校。夕阳西沉，天边的霞云映衬着砖红屋顶和白色墙面，一点点由浅金茶变成鲑粉色，而我身边的一切——新古典风格的钟楼，连同脚下划满岁月痕迹的地砖渐渐黯淡。白色之城，庄严地披上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