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走出来的城里人」 一九八六年秋天,我帮父母把田里的庄稼收回到自家场院,手里攥着天津一所部属中等专业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到旗公安局和粮食局分别办理了户口迁移和粮食迁移手续,二十岁的我,从此踏进了城市的门坎...... 作者 一孔之见 读过贾平凹的一本书,书名叫《我是农民》,这本书写了他在乡下故土那段苦难和快乐的时光。 书中有一段话,描述了他离开乡下上大学时的心情:“……我回过头来,望了望我生活十九年的棣花山水,眼里掉下了一颗颗泪。这一去,结束了我的童年和少年,结束了我的农民生涯。我满怀着从此踏入幸福之门的心情到陌生的城市去……”。 回想起来,我那时离乡进城上学的心情,和当年贾平凹描述的真是一模一样。 的确,城市是社会文明进步的窗口,我一个祖祖辈辈过着土里刨食生活的农村娃,曾经多少次,仰面躺在自家麦田里,望着天上飘忽的白云憧憬城市的繁华,也偶尔萌生过些许不服气:“难道我注定就是乡下人吗?” 父亲说,我七岁那年,他领祖母和我去包头探望当兵的五叔,在包头一条街上,有几个城里孩子正抽打陀螺玩得开心,见我过来讥笑我,我一脚把旋转的陀螺踢飞,因为有解放军叔叔领着我,大人又给人家道了歉,小家伙们虽然气得嗷嗷叫喊,但还是饶了我。 从那以后,每看到有些城里人鄙视乡下人的眼光,我依然很受刺激,依然十分不满不快! 其实,我在乡下也有自己的快乐,有乡下孩子拥有的满足,并不因为自己不是城里人心存嫉妒,但我朦胧的认知中,还是觉得城里人生活条件比乡下人优越。那时候,电视机在城里已很普遍,我们全村四五十户人家却没有一台黑白电视,村里也没通电,家家都点煤油灯,通往县城的班车隔日才有一趟,一遇下雪下雨,几天不通班车,几天走不出去。那时候,不只是我向往城里人的生活,村里同龄的伙伴,赵五后生、二有、金全,都陆续走出村子,进城打工闯世界去了。过春节时他们回到村里,我们几个坐在我家炕上,抱一台收音机听程琳唱的《风雨兼程》:“今天你又去远行,正是风雨浓,山高水长路不平,愿你多保重……。明天我也要登程,伴你风雨行,山高水长路不平,携手同攀登。还是常言说得好,风光在险峰,待到雨过天晴时,捷报化彩虹”。我清楚地记得,从天津毕业后,所有的学生都要回原籍安排工作,学校大轿车送站那天,缓缓启动的汽车轮子又一次把我的城市梦碾碎。回望学校的教学楼、图书馆和林荫小路,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大厦、城市立交、花园绿地,我深深留恋短暂时间内得而复失的一切,眼里盈满了泪水。我被派遣回家乡小县城,分配在一个县直行政单位工作,虽然小县城没有大城市气派繁华,基本的公共服务设施也很落后,但事实上我也真正在城里落了脚,最起码在我结婚后单位给解决了两间旧砖房,再不用住农村的土坯房子了。未曾想到,在县城工作生活六年之后,我又因地区行署机关选调工作人员走进了地区中心城市。人总是想往高处走,回过头来看,靠着多年来兢兢业业的工作和因此而争取到的调遣,我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城里人。或许是有初衷然后才有动因,或许是为了个人发展有个更大的平台,取得更多一点业绩,或许为了下一代有个更好的生活学习环境,那一次选择我是义无反顾的。而现在,一家三口确实也无时无处不在享受着城市的现代文明。我住上了新楼房,家里买了彩电,安了电话,出门就是柏油马路,走不了三百米就有菜市、商场和休闲公园。那年搬进楼房,父亲进城住我家的第一个晚上,在客厅、卧室、洗手间、厨房走了好几遍,这边瞧瞧,那边看看,他说,这楼房真好,有六个门呢!每回乡下,村里的哥们姐们口口声声喊我“城里人”,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见我怯怯不敢言语,躲在远处投来敬畏的目光。为证明我就是农民出身,我有时拿起镰刀、扶起犁杖干曾经熟悉的农活儿,可过不了两天就腰酸腿痛,着实有点撑不住。我无论如何去亲近乡村、融入乡亲,但毕竟不是犁地种田的乡里人了。实话说,回乡下三天五天不洗澡,浑身就不舒服,冬天屋里没有恒温的暖气,往往会受冻感冒,离开乡下进城这么多年,生活习惯有了太多的转型改变,正如久住乡下的人来城里也会不习惯。接母亲来城里住,她总是唠叨左邻右舍不相往来,没有一个说话人,再就是住得楼层高,上来不想下,下去上不来,实在闷得慌,不如回老家拾点粪、捡点柴,与老太太们唠唠家常。母亲住不上二十天,就催着赶快往回送。儿子当了城里人,好吃好喝好住房反倒留不住母亲,总担心村里人说这城里的儿子不孝敬。自我从小镇搬到城市,很少有乡邻们跑老远进城来办事,但回了村我还是要打个招呼:“叔叔婶子们,弟兄姐妹们,城里有我能帮你们办的,有捎的东西,你们就告我一声!”久住城里,老是怀念乡下静谧安详的日子。“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乡下虽然贫穷落后,但单纯、朴实、安宁、亲和,不饰雕琢,不染杂尘,乡下傍晚橙红的夕阳、望日明净的圆月、乡下村边绿油油的田垄,泥塘夜半噪哗的蛙声,还有乡下绵绵的新雨、纷纷的初雪,都是我三十多年来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乡愁,乡下的小院子托起并永远续接着我儿时的梦想,乡下泥土的味道已经深深渗入到我的肌肤和骨髓里。久住城里,老是怀念乡下苦中有乐的日子。我的童年、少年在乡下,总想多领女儿回乡下听听乡音,感受或体验一下她父亲在乡下时的艰苦生活和欢乐时光。记得那些年的中秋节,大人给孩子们每人分两三个小槟果,我总要放进线织的小网兜里,挂在脖子上闻几天才舍得吃;过年时做一身蓝布新衣裳,高兴得夜里睡觉都不舍得脱下来;我在村里念书的那间土坯房学校,如今早已破烂不堪,可充当书桌的泥台痕迹依稀可见;儿时,我和小朋友们滚铁环、溜冰车、捕山雀、掏蜂窝,偷拔生产队的萝卜充饥,钻进打谷场的麦垛里捉迷藏,快乐的往事至今历历在目。贾平凹说:“回想起在乡下的日子,日子就变得透明和快乐。真正的苦难在乡下,真正的快乐在苦难中”。不知道生下来就是城里人的女儿,对这句话能理解多少,恐怕有些东西,她这一辈子是体验不到了。久住城里,老是怀念乡下的山水、惦念村里的乡亲。我祈愿家乡山更美,水更清,盼望家乡父老乡亲早日摆脱贫困过上富足的日子。现在,家乡修通了柏油路,乡亲们的生产生活条件改善了许多,家乡的每一点变化都让我由衷高兴。如果有来生,我是做城里人,还是做乡下人呢?我敢说,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随着城乡差别的逐渐缩小,用不了多久,更多的人会选择乡下,乡下会成为人们羡慕的所在。那时,人们在乡下既享受山水,又享受亲情,也享受现代文明。年4月于集宁 版权归作者所有集宁佰事通整理发布 作者:孔庆英,网名一孔之见,内蒙古察右后旗人,现任职于乌兰察布市政府机关,多年来喜欢文学,工作之余进行文学创作,文笔优美,所写散文大多反映故土农村的人和事,是一个身在城市不忘故乡的游子。(本文章来自北京什么时候治疗白癜风好北京中科医院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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